烟雨夜喵喵

爷不得劲儿

只堪得荷花开败

  我是这后宫最尊贵的女人,因为我是先皇的皇后。

  我进宫那天先皇突然猝死了,鲜红的衣裙换成白裳,除我以外的妃子余生只能长伴青灯古佛,而我却成了太后。

  很快便迎来新皇登基的日子,那也是我正式成了太后的日子。

  他们说我幸运,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啊,这怎会是幸运呢?噗嗤,这一切自然是得益于我的父亲,权倾朝野,甚至先皇的死也有可能夹杂着他的手笔。

  新皇肯定是知道什么的,他应该忌惮着又讨厌着我的父亲,还有我。

  距离我成为太后已经过去七八个月了,热热闹闹的宫宴上我坐在皇上的旁边,父亲坐在离我们最近的位置与诸位大臣相谈甚欢,我不经意转头看了眼身旁的皇上,正巧与他对视,愣了愣,他也愣了愣,把头转了回去。

  我们是相识的,毕竟圈子就这么大,丞相府大小姐认识太子不稀奇,虽然我们只见过几面。

  记忆里与父亲相处的时间是很少的,他冷漠又很严厉,他让我学习琴棋书画却不怎么让我出门参加同龄人的聚会,从小到大我只见过宫宴是什么样子。

  秦小姐秦明珠是我唯一交好的京城贵女,同时她也是母亲娘家舅舅的女儿,我的堂姐。

  我羡慕她,羡慕她像哥哥那样爽朗大气,羡慕她像母亲那样温柔体贴,更羡慕她像鸟儿那样自由。

  “你看,那便是太子。”秦明珠拽紧我的手兴奋的小声嘟囔:“世间怎么会有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物?”

  我望过去,桃花眼挺秀鼻还带着温和的笑容于灯火下如白玉般,这就是太子啊,我收回目光,这就是堂姐喜欢的人。

  宴会结束后我回到寝宫,贴身侍女平兰替我取下沉重繁琐的头饰,刚开始她还会手忙脚乱央求嬷嬷帮忙,现如今能一个人打理好这些了。我摸摸袖口,镜子里面的人仿佛不是我,她衬着这身装扮端庄奢华明艳却没有生气。

  “让奴婢替太后更衣吧。”平兰尊敬地扶起我,动作毫无差池,她本不是这样的,她之前总是容易出错,但心细手巧爱笑。

  “你身边不应该有这样的婢女,带下去让人调教调教。”父亲打算送我进宫时对管事说。然后等我再次看到平兰时她就变了,“娘娘。”她喊。

  来年开春会有一批秀女入宫,我抱紧怀中的汤婆子看着平日里极少踏足我宫殿的皇上笑笑:“全凭皇上做主。”

  “那朕先走了。”他面无表情地开口,没有初见那抹温和笑容,快步流星。

  理所当然吧?换谁能忍受呢?我垂下眼睑。

  这批秀女我看到个熟人,秦明珠。这是我进宫后第二次惊讶,她仰起脸冲我笑了笑,我也笑了,是啊,她喜欢皇上,没什么好惊讶的。

  秦明珠一来就被宠幸了,皇上册封她为贵妃,第二天她向我请安,一起来的还有一大群女人。

我笑着应付了她们,并没有多少话语,气氛充满尴尬,我们差不多的年龄,甚至还有比我大的。在我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只剩秦明珠留下了,她上前握住我的手一如既往:“阿月,我好开心。”

  “对了,要称呼你太后了。”秦明珠抽回手弯弯嘴角:“不过我们私下可以像以前一样吗?”

  “可以。”我虚虚揽住她的肩颈:“恭喜你得偿所愿。”

  我们说了很久的话,不出所料,秦尚书是不支持她入宫的,可她义无反顾的来了,哪怕成为家族的弃子。虽然我们都没说,但我们都清楚的知道她,秦明珠想坐上皇后的位子是不可能的了,贵妃是她的起点也是终点。

  “该走啦,我请了皇上一起用膳。”秦明珠估摸着时辰站起身,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背影,她还是我羡慕的样子,一如既往。

  这是我当上太后的第二年,战事告急。

  “你哥非要去,真是的,你爹怎么不拦拦他。”母亲担忧地絮絮叨叨:“这操练的结果能和在战场比吗?”

  “哪个男子不想驰骋沙场以身报国?而且,迟早有一天的。”我说着哥哥对我说过的话,母亲笑了,笑的惆怅:“是啊……”

  出征那天我跟随皇上一起去送他们,哥哥是副将,他的神情难得的严肃冷血,我微微回头,父亲此时的表情和皇上有点像。

  我们胜利了,带军归来的是我的叔父,前镇国大将军的小儿子,他传来的战报并没有多令人欢喜,这场战争损失惨重,比如,哥哥牺牲了。

  我没有哥哥了,那个喜欢大笑,意气风发的人留下了他的妻儿和遗憾。这是他第一次出征却成了最后一次。

  尽管赢的不怎么漂亮,接风洗尘还是要的,父亲依旧坐在离我们最近的位置,他没有流露出悲痛,只是言语少了些。哥哥是父亲唯一的儿子,我的鼻头突然发酸。

  “太后还是注意点好。”身旁的人小声提醒:“宴会才刚刚开始。”

  父亲仍准备造反,他看了眼三岁大的侄子继续谋划着,这些我都不大清楚,全是母亲掉泪时偶尔透漏零星半点。我阻止不了的,或者说,没人能阻止。

  御花园内荷花渐渐开苞,我看到秦明珠和皇上在假山那边的凉亭里,她笑容似满园的花,娇艳可人。我静静地望着他们,望着他们的笑颜,望着他们依偎在一起,我移开眼,好像有点嫉妒呢,“走吧。”我搭上平兰的手。

  “太后,您看,花全开了。”平兰说。我抬头看过去,的确全开了,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。平兰是在这个时节入府的,想起那些往事我笑着转头,她还是面无表情,但触及我的笑脸,她也露出了笑容。不管怎样,她还是她,我也仍是我。

  皇上病了,而且越来越严重,现在只能卧床静养,不得随意见人,政事由丞相代理。我不自觉攥紧了华裙向未央宫望去,虚幌养病实则软禁,父亲行动了。

  “求求太后,让臣妾见皇上一面吧……”秦明珠突然跪在我跟前,她哭的双眼浮肿鼻子通红,我扶起她,替她擦拭泪水:“对不起。”我垂下眼睑:“我帮不了你。”

  她瘫坐在椅子上,满脸的绝望,我抿抿唇,我想帮帮她,她总在做一些我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,看到她开心我仿佛会和她一样,思来想去我终于下定决心,“也许,有一个办法。”

  御医院会给皇上把脉询诊,大概是一月六次,送药几乎是天天,目的应该是不落人话柄。照顾皇上的有三个人,一个是洗浴熬药的,父亲安插的人,一个是起居饮食,秦尚书的人,还有一个是太傅的人,负责打扫和熏香。

  我们可以拦住熬药那个,借口父亲有话传达给她,无论她信不信面上肯定不会反驳,趁机敲晕她,看守的护卫主要凭令牌放行进出,稍微扮装问题不大,秦尚书不可能为难明珠,说不定还会做掩护,太傅是保皇党,大概会睁只眼闭只眼,至于父亲的人,这是她的失误,不存在主动揭发的。

  我们商量了一下,约定时间后我送她出门,秦明珠突然回身抱住了我:“阿月,你真的太好了。”我轻抚她的背,我好吗?见到又能怎样,那时只会更痛苦,下巴搁置她的肩颈,我闭上眼,我帮她是为了让自己良心安稳些罢了。

  计划成功了,秦明珠好歹会点武功,她激动地跳了几下,拉住我的手:“啊啊啊啊!!”我笑了笑示意小声点,衣服早换了,各宫的宫女服是一致的,她拿着令牌端上药兴奋地走向未央宫,我也很激动兴奋,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么大胆的事。

  荷花开始枯萎衰败,父亲好像已经解决了那些麻烦,民心稳固,做为唯一的皇室血亲,皇上的死期近在眼前。

  钟声响起,四下,丧钟,剩下的是入棺后敲,我和平兰对视一眼,站了起来。

  到达未央宫时文武百官已经来集了,父亲在最前排,我走了过去,秦明珠也在,我低头不语。周槽略为吵闹,他们一副副伤心的表情,说着说着说到了主题,国不可一日无君,皇嗣凋零,请丞相为皇……我抬头看去,他等这刻太久了,等了大半生。

  还没搞懂情况,事情突然反转,护卫包围着我们,众人都处在震惊中,父亲被刀架着,谋反罪,大片大片人跪下来,皇上站起来发怒指责

,秦尚书和太傅在一块,父亲嘲讽地看着他,放声大笑,这一切都太快了,我望向秦明珠,她动了动嘴,无声地开口,“对不起。”她泪眼朦胧地望着我。我好像明白了什么,秦明珠,我不该帮你的。

  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大清楚了,浑浑噩噩地被囚到寝宫,参与谋反的全部满门抄斩。我阖上眼,脑里闪过哥哥的身影,我们家以前也是忠臣世家来着,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是因为皇帝的忌惮,是因为亲人的离去,是他们的步步紧逼,如狼似虎,是父亲的野心勃勃,把一切变成了这样。

  我端坐在高位上,等着那道圣旨,我的命运很显然了,平兰抹抹脸,红肿的眼已经看不出情绪,她也在等,等那不知是白绫还是鸠酒的赐死,有声音传过珠帘,脚步逐渐逼近,我看过去,终究来了。

  不恨不怨但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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